歐陽嘉正在苦苦思索,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嚇得差點跳起來,楊可反應卻很快,伸出一只手往下按,示意她冷靜,自己放輕腳步往門口走,嘴上若無其事地問:“誰啊?”
門外人遲疑了一下,卻也回答了,是個男人的聲音:“潘教授在家嗎?”
“等會啊。”楊可揚聲說了一句,指了指門邊的衣架,示意歐陽嘉躲那后面去,到時候來個左右包抄。
歐陽嘉心領神會,左右看了看,沒有趁手的家伙,一步跨到茶幾前,抱起了剛才那塊‘很難得’的水晶山子。
“馬上來啊!”楊可一邊安撫門外的人,一邊殺雞抹脖子一樣對她使眼色讓她放下。
開玩笑!那玩意兒死沉的,到時候往來人腦袋上一砸,他親親老婆大人說不定就要去蹲大牢了。
歐陽嘉一咬牙,把高跟鞋脫下來,一手一只反握在手里,細長的鞋跟上閃過一絲不詳的銳光,她一溜煙地跑到楊可示意的位置躲好,穿著絲襪的腳在地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。
看她站好了,楊可在原地踢踢踏踏地走了幾步,裝出從遠而近的模樣,才走到門邊,深吸一口氣,轉動把手,拉開了房門。
門外站著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,穿著普通,長相平平,就大街上隨處可見的路人樣,兩手空空,看見楊可之后,表現出恰到好處的詫異:“您是潘教授的什么人哪?”
“哦,我是可靠的鄰居!”楊可立刻表明身份,有意無意地試圖擋住他的視線,“潘教授家出了點事,我來幫著看房子……”
就在他說話的時候,來人猛地一偏頭,從楊可沒來得及擋住的角度一眼就把客廳里的情況看得清清楚楚!
雖然楊可已經奮力收拾了,但當時遭到的破壞太摧毀性了,一時難以復原,任憑誰來看都是‘出事了!’的感覺,何況剛才他把一把碎石扔在了地上,旁邊茶幾上還放著本來應該放在陳列架上的大標本,這簡直明白告訴對方‘有情況’!
果然,楊可心里剛暗叫不好,來人臉色陡變,不退反進,一拳錘在他胸口,力度竟然相當大,楊可毫無防備,一下子被推得向后踉蹌了好幾步,差點摔倒。
來人有一瞬間的猶豫,但幾乎是立刻做出了決定,掉頭就跑,楊可來不及多想,吼道:“嘉嘉!動手!”
‘嗖’的一聲,歐陽嘉敏捷地從衣架后面跳出來,右手一揮,高跟鞋就飛了出去,這么近的距離,本來是勢在必得,沒想到那小子著實有兩把刷子,緊急情況下把頭一低,雖然姿態狼狽,但竟然躲了過去。
被這么耽誤了一下,這又是一層兩戶的老戶型,公攤面積小,走廊極短,眼看他就要沖下樓梯,逃之夭夭了。
歐陽嘉不假思索,又是一揚手,左手的高跟鞋也飛了出去,奇怪的是鞋子脫手的一剎那,好像有根絲線一樣的東西在她手指和鞋子中間扯了一下,不過這感覺馬上就沒了,她也就沒在意。
楊可在她后面,精準地判斷出了形勢,綜合對方的速度,歐陽嘉出手的力度,角度,得出一個遺憾的結論,她出手晚了半拍,在高跟鞋追上對方的時候,對方應該已經改變了方向,拐向樓梯,這一下又失手了。
“唉?!”他還沒想完,不可思議的事在眼前就這么發生了,筆直飛出去的高跟鞋在空中旋轉著,那個可疑人士側過身要沖樓梯,本來該是擦肩而過的高跟鞋突然改變了方向,細長的鞋跟‘咚’地一聲,狠狠地敲擊在對方的腦殼上!
這一下,打得結結實實的,那個人暈暈乎乎地在原地搖晃了起來,差一點就要整個人翻下樓梯來個大馬趴,幸虧他還有點理智,拼著最后的清醒死死地抓住了樓梯把手,咕咚一聲在原地摔了個屁股蹲。
等到眼前那亂冒的金星散去之后,他才看見一張臉正俯視著他,皮笑肉不笑地說:“別急著走啊,還沒見到真神不是嗎?”
來人局促不安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,雙手緊握,再次強調:“限制公民人身自由是犯法的,請你們清楚地認識到這一點,不要心存僥幸。”
歐陽嘉正在檢查自己高跟鞋有沒有蹭掉皮,沒空理他,楊可和藹可親地說:“這怎么能是限制公民人身自由呢,你不是來找潘教授的嗎?這不是潘教授的家嗎?我們只是請你進來做客而已。”
來人頓時緊張起來,東張西望地說:“潘教授在哪兒?你們把他怎么樣了?我告誡你們,年紀輕輕,別一時沖動鑄成大錯,潘教授是個清貧的知識分子,他根本沒有錢!”
歐陽嘉檢查完了,一手一只把鞋子重新穿好,這才看向他,冷冷地說:“放心,不用你說,這事兒我比你清楚。”
來人看著她,喉嚨上下動了動,猶豫地問:“你,你是潘教授的什么人?”
“我是他女兒。”歐陽嘉淡淡地說。
楊可上前一步,表明身份:“我是他女婿。”
歐陽嘉面無表情地白了他一眼:“很快就不是了。”
但來人已經被第一句話打擊到了,臉上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,喃喃地說:“這不可能!?潘教授從來沒提起過他還有個女兒。”
“啊,是這樣沒錯。”歐陽嘉冷冷地說,“我也不是很想提起他就是了。”
來人仔細地觀察著著她的臉。想從上面找出些熟悉的痕跡,歐陽嘉不耐煩地從包里翻出身份證,往他面前的桌子上一拍:“看清楚吧,是我本人沒錯。”
“你……你這不是姓歐陽嗎?”
“是啊,我跟我媽姓,犯法啊?”歐陽嘉倨傲地問。
她這句其實就是順嘴挑釁,沒想到,來人認真地搖頭:“當然不犯法,姓名權是公民的自由權利,跟誰姓都可以的。”
大概是看過了身份證,他有了一點信任,唏噓地看了看歐陽嘉:“你們父女感情是不怎么好啊,難怪他給我打電話托付事情的時候,也沒提起有你這么個女兒。”
楊可敏銳地抓住了關鍵詞:“打電話?什么時候?哪一天?”
“就……六月五號啊。”來人不明白地說,“那天晚上,挺晚的了,我突然接到他電話,是用家里固話打的,哦,就是那個。”
他指向客廳一側的電話桌,但誰也沒在意他的動作,楊可幾乎是一步跳上茶幾,蹲下身子,眼神凌厲地看著他,追問道:“挺晚是幾點?具體到每分每秒!”
來人被他這突然爆發的氣勢嚇住了,哆哆嗦嗦地摸手機:“我查一下。”
他顫抖著手劃開手機,楊可忍耐著性子看著他調出通話記錄,翻了一下,很肯定地說:“夜里十一點零七分。”
楊可拿過手機,確認了一下,扭頭對歐陽嘉重復了一遍:“夜里十一點零七分。”
他們差不多是十點到普陽街的,沒有停留多長時間就離開了,從這里到青桐酒店也不遠,十一點零七分的時候,歐陽嘉應該在酒店房間里,楊可則在回家的路上。
那個時候潘教授還能打電話,證明罪行并沒有發生。
可,歐陽嘉錯亂的記憶又是怎么回事呢?
“有……有什么問題嗎?”來人囁嚅著問。
楊可不答,緊盯著他問:“通話時長九分多鐘,你們還挺能聊啊。”
來人不自然地笑了笑:“嗯吶,潘教授是我的老朋友,我們聊了一點……愛好上的事。”
“愛好?”楊可上下打量著他,“你喜歡石頭?”
“是啊!”來人頓時來了精神,“我是中華錦繡奇石協會的會員!每年訂會刊的那種!有現場活動也都積極地參加。”
這又是個啥非法組織啊!楊可無力地想著,他一個堂堂地質系大學生,怎么從來沒聽過還有這機構?
“老爺子半夜十一點打電話給你,就聊石頭?”他譏諷地問,“你覺得這話可信嗎?”
他瞇著眼,伸手在來人肩膀上拍了拍:“不怕告訴你,第二天,潘教授就失蹤了,當時家里的燈都沒滅,鄰居報了警,警察來了才看見滿屋子被毀得一塌糊涂,書房里遍地是血,定性為惡性入室盜竊人身傷害案,我收拾了兩天兩夜才收拾出個下腳的地兒,我們倆十點還來過,那時候老爺子好好的,十一點給你打電話?那你就是他最后聯系的人,不告訴我們沒關系……嘉嘉!報警!”
他突然提高聲音,歐陽嘉條件反射地說了個‘好’,要去掏手機才明白過來,狠狠地從背后給了他一記眼刀。
楊可只是恐嚇,來人卻真嚇住了,趕緊直起腰桿,拼命擺手:“別別別!是,我承認,潘教授是跟我說了一些私房話,開頭我們聊了聊最近流行的奇石,沙漠玫瑰,糖心瑪瑙,魚籽石什么的,行情啊,造假工藝啊,之類之類的,然后才說他最近有一點事,要去外地,可能要離開一陣子,放在我那里的東西要我妥善保管,如果兩年之內他不回來,我才可以執行固定流程,我當時就覺得奇怪,潘教授以前的確是個聽到哪里有稀罕石頭就要去現場的脾氣,但他都這把歲數了,什么石頭都見過了,沒見的也有人捧著送到他面前來請他搭個眼,去哪兒還一去兩年?還‘不回來’?我挺擔心的,打過兩次電話,家里也沒人接,就想著今天自己過來看看。”
然后就遇見了這突然出現,自稱是潘教授女兒女婿的神秘二人組。
“放在你那里的是什么東西?”楊可追問。
來人深深吸了口氣,出乎意料地,他看向站在后面,雙手抱胸,近乎看戲的歐陽嘉:“我是個律師,他放在我那里保存的是一份經過公證的遺囑。”
楊可大吃一驚,也回頭看著歐陽嘉,潘教授立遺囑不奇怪,但遺囑的執行律師竟然不知道他還有個女兒,這就意味著……
相比之下,歐陽嘉比他淡定多了,甚至還笑了笑:“我早就知道沒我的份。”
楊可看著她的微笑,心里一緊,轉身兇狠地問:“那遺產受益人是誰!?”
來人這下警覺起來,一個勁地搖頭:“這我不會告訴你們的!我是有職業操守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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